于显达 /文                        

       牛尽先生的绘画具有非常鲜明的个人特色、在黑龙江、山东乃至全国已有广泛影响、为了介绍这位很有个性的画家我们作了这次访问，以使我们的读者对他的艺术及其艺术观有更多的了解。（2006年11月2日下午，在青岛大学人才公寓牛尽教授寓所，根据采访录音整理文稿）
       问：牛尽教授，您作为“新文人画”代表性的画家、从85思潮后、新文人画兴起的时候就开始了新文人画创作，应该说在当时你也称上是“新文人画派”的佼佼者了。到了今天“新文人画”似乎已成了过去的事了，你们当初参与“新文人画”创作的画家们大多已改弦更张，而您却不改初衷，依然坚持“新文人画”创作，这是为什么呢？
       答：作为一个画家选择自己的艺术道路都不是盲目的，这是一种对于艺术本质理解之后的选择。我们通常把这种对艺术本质的理解称为艺术观念或创作思想，这种创作思想就是一个艺术家的 “艺术观”。我选择了“新文人画”是由我的艺术观念使然。
       这个问题要从“新文人画”的兴起谈起，为什么在20世纪80年代兴起了新文人画呢？当时，正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初期、我国在政治、经济、文化上都发出了重大的变革，当然不可能不波及到文化艺术领域，甚至可以说文化艺术领域是更加敏感的领域。当然也不可能不使从事中国画创作的画家们思索中国画的革新，当时画坛出现了两种倾向、一种是把手伸向了西方的后现代的形式主义和表现主义，便出现了“试验性水墨”。另一个倾向就是在以中国传统文人画为参照、以文化的传续性为理论依据，在加上新观念和新的审美意识的认同，便出现了当时的“新文人画潮“。这两种倾向所反对的都是建国以来以徐悲鸿为代表的所用素描改造了的中国画。应该说徐悲鸿所改造过的中国画是属于一种写实观念的具象绘画, 其功绩在于可以用中国画的工具材料画大幅的人物画、主题性绘画，他在强调科学的人体解剖结构的同时、就相应的减弱了中国画笔墨语言形式美的表现性。作为水墨人物画、造型和笔墨是一对很难解决的矛盾。而试验水墨虽然也强调表现性、但就其形式方面，却把手伸向了西方抽象性的形式主义的表现。应该说，我国改革开放以来艺术的整体走向是从再现走向表现、从客观走向主观，而表现性正是我们中国文人画的传统。中国画是主观意象的绘画、是写意的艺术，这种写意性用现代的语言表述、就是具有表现性，它是中国美学的“意象观”具体的体现。我之所以选择“新文人画” ， 就是在这种认识基础上所形成的艺术观。艺术不是对客观世界、客观规律的反映，而是对客观事物（包括自然界和社会）作用于主体的情感、情绪、思维种种变化的反映。艺术不是以主观反映客观、而是以客观反映主观。而新文人画就是这样的一种艺术。
       问：即然您认为改革开放之后的20世纪80年代对中国画的变革有两种倾向；一种是“新文人画”、而另一种是“试验水墨”，那么您为什么不选择试验水墨呢？ 
       答：我前面说过“试验水墨”是把手伸向了西方现代艺术、伸向西方形式主义美学和表现主义。我认为、中国画的发展与革新必须要建立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之上。这是我们民族文化艺术的根。传统的文人画、从理论到艺术实践无处不渗透着中国传统文化之精神，“新文人画”，就是要在继承传统的文人画的基础上来发扬光大、所以称之为“新文人画”。
       传统的文人画所强调的有三点：一是人品与画品，二是文化修养、当然是传统文化修养，三是中国画特有的笔墨语言。新文人画家就是要在这三个方面来弘扬中国传统文人画。
       20世纪90年代初有些评论家否认“新文人画”的时候，就是讲有些个别的新文人画家缺少文化修养，特别是缺少中国传统文化的修养，例举了朱新建等人，说他们的画题材和内容格调不高等一些评论文章的出现，在当时对“新文人画”的顺利发展才生了很不利的影响。其实传统文化底蕴不够，这个问题正是新文人画家们所努力的方向，大多数画家也都是这样做的。记得由中国艺术研究院发起并组织的新文人画家的研习班中，就有很多新文人画家不论从生活方式，还是在艺术思维等方面都力求浸润在传统文化当中，例如；中央美院的陈平先生,还有以故去的我师兄李老十等人,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很深的造诣，包括书法和诗文。实际上，缺少传统文化修养的问题不是新文人画家自身的问题，可以说；是近一个世纪以来，我国缺乏对传统文化教育方面的问题。由其是自“五四”运动以来，否定传统文化，高举“打倒孔家店” 这个旗帜的人实际上都有很深的传统文化修养，而时至今日就已形成了文化断裂了。作为一个民族，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己的民族文化精神，我们现在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新文人画家的认识是具有前瞻性的。而在笔墨方面、新文人画正是在研究传统文人画笔墨语言的基础上，探索新的笔墨语言结构形式。至于人品画品更是新文人画家所看重的了，也充分的认识到，人品高画格即高的哲学道理。
       问：既然新文人画和传统文人画有这样的渊源关系、那么他们的区别在什么地方呢？
       答：新文人画和传统文人画的区别在于新文人画家的主体和传统文人画家不同了，我们是20世纪80年代后的画家，我们所面临的社会问题、艺术问题、以及文化参照系都不同了。比如我，在艺术形式语言方面、就吸收了西方设计构成元素，使画面更有时代气息。而更为重要的是通过绘画去表现一个新时代艺术家的所思所感、其艺术境界也就和传统文人画有所不同了。实际上，在中国的美术史上，有些画家或流派的出新，就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比如“扬州画派”，他们的代表人物人们称之为“扬州八怪”，所谓“怪” ，也不只是表现在笔墨上，更是表现在主体变化上。因为到清代中叶，资本主义经济因素已开始在社会上出现，这就使画家主体的内心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才出现了“怪”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文人画家所面对变化外在世界、画家的内心当然也不可能是一谭死水，必然泛起种种的波澜，这些正是新文人画家所要表现的。时代的变化、人们的审美取向也在改变、必然就要有新的绘画语言形式出现。这也就是我前面所讲的以客观表现主观。新文人画家必然要表现时代感、事实上也正是这样实践的。
       问：“新文人画”现在似乎已是一个历史概念了，您还在坚持“新文人画”的创作，这还有意义吗？看我们又回到最初讨论的问题。
       答：您这个问题提的很好，距离“新文人画”提出的时间20多年过去了，“新文人画”这个概念似乎已成为了一个历史概念。作为一个群体或者流派似乎已成了历史，实际上新文人画、作为群体也好、作为流派也好、它为中国画的发展准备了一批中坚力量、应该说目前活跃在中国画画坛的一批有突出成就的画家，当时都是“新文人画”思潮的参与者。
       我认为坚持“新文人画” 创作意义重大。从目前中国画的发展走向来看、“试验水墨”的势头已经削弱，随着社会重视中国传统文化、中国画的发展也出现了回归寻根，呼唤传统的趋势，我认为在目前这种文化的大背景下、我们搞新文人画创作研究就更有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
       问：牛尽教授，您从客观上从中国画发展的战略高度谈了新文人画的问题，能否具体谈谈自己的画呢？
      答：自己谈自己的画不太好谈，因为“孩子总是自己的好”很难客观的评价自己作品，实际上这个问题在前面的表述中回答了。我20多年来，是按照我的艺术主张和艺术观念去实践的，至于效果和所达到的学术水平如何，只有让观者和行家去评说了。我一直坚持用我的画去表现我的主观世界，当然也不是一个与外在社会无涉的世界，并力求创作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在吸收传统文人画笔墨语言的同时、更深层面的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美学观及道家的哲学思想。对于这一切总是心往之并身体力行之！
       感谢贵刊对我的关注、并希望得到更多的方家的指正。
(注：于显达 艺术评论家，画家，艺术群体扶持者。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学院教授。)